2007年6月12日 星期二

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豬


( 原刊 AV Magazine 30-04-2004 )

看《麥兜故事2菠蘿油王子》時,經過上集的教訓,已經有心理準備──這並不是部喜劇,結果一如所料,觀眾們都很傷感地離場,套用麥兜的用語,就是「個心有d『up』住『up』住咁囉」。

記得多年前,為一本文化雜誌籌組一期本地攝影記者作品專號,聯絡上多位朋友,他們都興致勃勃地奉上個人風格強烈的攝影作品。專號出版後,雜誌編輯在序言中似乎對收集到的作品有些微言,因為他們的原意是想徵集一些攝影記者們日常工作所拍的作品,例如示威遊行等,並不預期收到的全是他們抒發個人情懷的照片。

事後和參與專號的攝影記者們談起,他們都異口同聲說:「那些示威遊行照片每天都拍,有啥意思?」當有表現自己機會時,他們情願做點和平日不同的東西。

麥兜亦如是。平常看麥兜漫畫都是輕鬆幽默的,畫了那麼多年,當有機會躍身大銀幕,以不同形式與讀者/觀眾見面時,作者更希望以嶄新姿態示人,寫點與漫畫大不同的東西。

於是《菠蘿油王子》除去了一些雜燴式,和劇情無甚關係的笑位(如看醫生、茶餐廳點茶等笑話),整個故事非常灰色及傷感。
從那不斷拆卸又重建的社區,舊區消失卻獨遺留破舊的春田花花幼稚園,校長教授學生的都是「縮骨」「詐死」等在成人社會打滾的無奈技倆,人與人之間相處倚仗表面彬彬有禮但無意義的廢話;或許這就是作者認為孩子們長大後要面對的殘酷世界,但作為家長是否忍心藉麥兜故事來告訴孩子:這就是他們將要面對的世界。

麥兜的生父麥炳原來是個去國王子,流落異鄉,被僕人遺棄鬱鬱寡歡生活了數十年,最後的決定是踏上征途尋回自己身份,王子的身份令他永遠活在過去,而麥太則永遠活於將來,老是關於那4呎乘6呎背山面海的墓地,想著自己的身後事。

尊重謝立文及麥家碧的創作自由,他們為電影版的麥兜注入悲情,與漫畫各有不同的面貌,而《菠蘿油王子》也是發人深省,思考生命的好作品;但對於滿懷高興入戲院看小豬嘜的小朋友們,作者/導演似乎太吝嗇他們能帶來歡樂的能力,我不忍心面對歡笑聲愈來愈疏的戲院,孩子們離場時帶著似明非明的一臉疑惑,我眼角有點淚,但無從向孩子解釋活著的人為何老是想著死後的事,如果我們有能力為孩子帶點歡樂,為何不這樣做?

完場時,銀幕出現海子先生的詩。海子是我很喜歡的中國詩人,他的作品充滿生活智慧,《菠蘿油王子》引用的那句,來自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,今天再讀一趙,竟平添悲意,全文是這樣的:

「從明天起,做一個幸福的人/喂馬,劈柴,周遊世界//從明天起,關心糧食和蔬菜/我有一所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/從明天起,和每一個親人通信/告訴他們我的幸福/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/我將告訴每一個人//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/陌生人,我也為你祝福/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/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/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/我只願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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